誰是上帝?

貧民窟一隅

這次有幸跟著My drop in the ocean創辦人一起拜訪『基貝拉貧民窟』 – 非洲第二大城市貧民窟,貧民窟界的巨星,聯合國秘書長上任後拜碼頭重要一站,永遠沒人搞得清楚裡面是60萬人還是120萬人,擁有將近2000個組織直接或間接的參與社會救助/發展。

早上參觀了Kibera town center,類似世紀帝國的城鎮中心,只是不能生產村民(我在講什麼),宗旨是提供1)基本需求,包括洗衣服(250先令)、洗澡(10先令)、上廁所(5先令)等;2) 社交/學習需求,例如電腦技能訓練、會議室出租等。

但基本上有個問題是 – 基本需求的產能利用率只有25% – 其實覺得不意外,用集中(centralized)的方法解決不集中(decentralized)的需求,而且沒有比其他私營的廁所比較便宜。要是我都已經肚子痛凍不住了,家附近也都是垃圾跟惡臭,誰可以憋那麼久走10分鐘去城鎮中心解放,而且家旁邊實在不差我這一ㄅㄨˊ。
接著我們參訪了Grassroots Economics,一個藉由創造community-based currency來刺激當地社群經濟的計畫,理論上藉由發行一定的特殊額度(當地貨幣),用來補貼當地社群內的消費行為,以刺激當地貿易和經濟發展。聽起來酷斃了! 然後呢?
然後就被抓走了。
廢話! 如果我是政府也會覺得 – 你在搞什麼東西,想在貧民窟劃地為王當中央銀行是吧?!
當然最後還是被放出來了(不知道花多少錢talk talk),現在這個計畫已經在五個貧民窟裡面實行,漸漸地步上軌道,但實質效果到底有多大還很難說,而且看起來這個解決方案的弊病可能是 – 永遠只能小規模,其成與敗都跟流動性相關。
然後我們走在基貝拉貧民窟裡面,這裡的人跟korogocho貧民窟不一樣,似乎已經非常習慣外國人來訪(為什麼講起來有點詭異,但我沒別的意思)。當然,房子很破爛、水溝很臭、垃圾一堆、最可怕的是有一個小販正把整桶玉米倒出來,倒玉米很正常,但是隨著玉米『唰-』的倒出來,我的媽呀一整片蟲從裡面飛出來,像突然有一陣大風颳起沙塵那樣迎面飛來,只能閉著眼睛屏住呼吸,全身享受蟲蟲洗禮,超害怕不小心把蟲吸進鼻孔。是一個我完全不想住在那裏的地方(喔拜託千萬不要)。
但是當你走在裡面,看到人們買菜議價、坐在家門口一邊閒聊一邊顧雞、小孩在街邊玩老鷹抓小雞 – 這裡就跟其他世界上的村落社群沒什麼不同,這是他們生活的方式,當然衛生、疾病、環境汙染、教育問題毋庸置疑,但你憑什麼來遠道而來然後宣布要改變他們的生活?
想起前幾天跟一個投資顧問聊天,我們談到所謂的”Impact investment”其實是一群外國人拿著錢想要來這邊製造所謂的”影響”,但我們來自完全不同於當地的環境與背景(context),當地創業家多數搞不好只想賺錢而已,他們可以理解這個概念,但這並不來自於他們的背景。
另一個發人深省的問題: “Are you trying to make a market for the poor, or you are trying to make a market out of the poor?” 舉個例子,『雇用貧民窟居民清理他們自己的社群』,乍聽之下立意良善,但對於這些被雇用者來說,這是一份餬口的工作 – 當垃圾清完了是否表示工作也結束了? 然後你可能發現垃圾永遠清不完。你的解決方案是否能夠讓需要者最終脫離這些需要? 我猜這是一個很重要但是非常難釐清的問題,不然我們不會有一個超大的城市貧民窟,擁有2000個組織間接或直接地、孜孜矻矻的在這裡工作,但是年復一年,它還是一個超大的貧民窟,它還是基貝拉,一個社會工作者朝聖的地方。
所以,誰是上帝? 誰又能得到最終的救贖?
從飽受爭議的”白人上帝心態”來自於部分NGO試圖透過救助(aid)解決貧窮問題(然後自己吃好穿好在高級飯店開會吃buffet),到捧著白花花銀子來到非洲創造”影響力”的投資人/基金會(我本人的夢幻工作),到試圖在貧民窟創造社群貨幣的社會創新專案  – 我們是不是都在試圖扮演上帝,一個不屬於任何人的角色?

後記:
這趟基貝拉拜訪讓我更了解到我為什麼鐵了心硬是要回來東非,
太多東西要學、要反省、要探索,
如果我只是要來找一個影響力投資的工作,我大可躺在台灣的家裡,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地投投履歷,但是在這裡,寶貴的是親眼見識到戰國群雄百家學說,好好地探索,『把任務刻在石頭上,方法寫在沙灘上』。我想成為社會價值和資本力量相會的橋梁,但影響力投資人不一定是唯一的解方。(吧)
然後以上寫的東西都是我自己的經驗和了解,當然可能有很多的誤解,歡迎大家提出質疑或糾正~我們可以一起學習更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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